德国记者的《中国说明书》 《南德意志报》原驻华记者Kai Strittmatter撰写了一本《中国说明书》。这位大学汉学系出身、自1997年起常驻北京的中国通仿佛一位资深探险者,站在东方那片巨大而神秘的版图面前,举起手臂指向南方。世界是球形的,纵使东西方民众从思维方式到生活理念都如此南辕北辙,但只要志向相同,仍有可能聚首。 《中国说明书》以名词解释的形式对许多概念、现象或者事物作出说明。例如,矛盾、名片、干杯、宣传、劳模、同志、小资、二奶……即便是在中国人眼里,这本由德国“老外”编撰的中国词典也十分新鲜有趣。下面,请看部分缩写章节。 矛盾 矛盾的典故出自一则古代寓言,但是后人显然将之发扬光大了。中国令人眼花缭乱——不是一个中国,而是许多个中国,这些层层叠叠的平行世界组成宇宙和迷宫,彼此对立、交映补充,或者毫无关联。在中国你能同时发现第一世界和第三世界、昨日和明天、虚无共产主义和浮华资本主义、性革命和暴力专政、贫苦农民和百万富翁、天才的实用主义和僵化的教条主义、繁荣和堕落、腐败和英雄。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中国? 中国道家教育国人,没有黑便没有白,没有冷便没有热,阴阳、善恶都是对立共存的,并且互相渗透。 也许正因如此,面对矛盾冲突,中国人才能坐怀不乱,甚至乱中取胜。“小不忍则乱大谋”,中国人不愿把精力浪费在麻烦事上。 为了避免误解,我的建议是:不要轻信任何人的一家之言——无论他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。对于中国没有简单的诠释,如果有,那只是出于懒惰。西方人总是喜欢对事物盖棺定论,他们会说:中国是未来的希望!或者:中国是黑暗的专政!对于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,他们都能找出一大堆论据。这让我想到盲人摸象的故事。 如果你摸到了中国的尾巴,请不要急着下结论,而是继续摸下去,新发现会让你大吃一惊。这正是这个国家的美妙之处。无论你是乘坐时间快车追寻历史变迁,还是置身于今日湍流漂流探险,沿途一角一叶都仿佛神话幻像,令人迷离失所。有炫目的金,也有残酷的血。 虽然我不能给出一个中国公式,虽然中国是一个无法看透的谜,西方学者给出的解释又无异于夏雨过后荷叶上凝结的一粒水滴。但是“旁观者清”,我很少像在中国那样,遇见那么多热情、好客而又健谈的人们,没有人比他们更为困惑:中国社会正在发生巨大变革,新鲜事物层出不穷。 其实,中国人和德国人之间有很多相近的地方。比如说:喜欢看拳击表演,喜欢汽车,还有,爱吃猪脚爱喝啤酒。哦对了,中国人也很喜欢希茜公主。另外据我所知,中国也有很多会为足球疯狂的铁杆球迷。 看过电影《英俊少年》的中国年轻人对德国的印象还停留在二十年前,而电视侦探系列《罪案现场》又令中国人在见到日耳曼后裔的时候怀疑地扬起了眉毛:啊,你会是德国人?为什么不穿背带裤? 不打领结?直到他随后又惊奇地观察到,这帮有说有笑的洋鬼子酒足饭饱之后竟然各掏腰包,各自付账,总算证实了先前悬而未决的国籍问题。 希茜公主归西西公主,英俊少年归英俊少年,当全面了解中国这个国家及其民众之后,你不难发现,中国人和德国人之间还隔着一道礼貌的心理防线。论及灵魂意义上的亲近,有一个想法不得不提,说错了也不怕罚:他们——那些中国人,简直就是意大利人的亚洲翻版!不光爱吃面条爱打手机,他们都喜欢孩子,注重家庭。而且,在感情冲动和缺乏计划性方面,中国人也不决亚于意大利人。我有一位来自罗马的朋友,她在风景如画的汉堡住过两年,快要得了思乡病和忧郁症——可是一到又脏又乱、吵吵嚷嚷的北京,立马就莲花般地盛开了——也许她缺的就是脚下的淤泥。 名片 在中国,很多人都获得过两次新生:一次是老妈给的,还有一次则是名片上印的。如果没有名片,人简直都不能称其为人——除了农民和老外。尤其对于官员和商人来说,名片就像胳膊底下夹的公文包、手机铃响奏起的理查德·卡莱德曼钢琴曲,还有无时不在的呼吸一般重要。而且一有机会就要大量散发——只可错发不可漏发。需要注意的是:礼貌起见,递交名片应双手共举,卡片夹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。据人类学家考证,中国社会森严的等级规范始于孔子时代。子曰:“必也正名乎!” 名分的背后是等级和秩序、规范和准则。如此一来,头衔通常比姓名还要重要,一张名片印上六七个官衔和职位也就不足为奇了。 我所收集的名片集锦中有几件瑰宝:其一:某省债务主管人曾经上过外国报纸,为了振其声名,名片上赫然标注:“世界知名人士”;其二:西藏自治区的某丹巴活佛,名片上排满了甘孜人大代表等五个显耀头衔、三重活佛称号,实在没给姓名及电话号码留地儿。那也没有关系——告别时他再补记在小纸条上。 黄 如果要把中国简化成一种颜色,没有什么比它更合适不过了。毛泽东也许是中国的红太阳,他的人民却脱不了黄:黄河养育了黄皮肤的炎黄子孙。黄色是土地的颜色,是大漠风沙的颜色,还是秋天累累硕果的颜色。明黄代表富贵,璨璨生辉富丽堂皇,只有皇室才有资格受用。故宫精美绝伦的琉璃瓦、华盖上的波波流苏、沿窗大炕上的靠褥,还有皇帝的衣袍,无一不是黄色。1989年六四前夕,一部《河殇》贬损了保守自闭的“黄色文明”,呼吁国民迎接西方“蓝色文明”,走向蔚蓝宽阔的大海,告别尘沙扑面的黄土。 这一主张早已自绝于中国媒体,共产党政府教育人民爱国、爱党。(这种激情倒像是红色的。) 黄色在中国还有另一层意思:色情。一说“黄片”,北京的街头小贩就会拿出要在德国贝亚特·乌泽店里才能找到的东西。不过,这丝毫无损于黄色的尊严。亿唐网站为“明黄色一代”量身定做网上社区,深得中国雅皮欢心;谁要在上海扮酷,就得将一头黑发染黄。在中国,时髦不一定就是西化。自打历史上几个红头发、长雀斑的荷兰水手路过中国以后,老一辈的中国人就管欧洲来的叫“红毛野人”。欧洲人也不甘示弱,报复性地反称其为“黄祸”。虽然不够友好,但也算是以前的一种文化互动吧。 转载或引用务请标明“德国之声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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